唐朝时,有个书生去吴地游玩,途经江南西道(今江西南昌),顺便去某寺庙访问。老僧不在。房门外,有几间走廊,素壁,恰好有笔砚放着stylechina.com。书生一时手痒,就在白墙上画了一把琵琶,大小和真的一样。
老僧回庙一看,大吃一惊,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告诉村人:极有可能是五台山上的圣琵琶。没想到,村人越传越神,许多人都来琵琶像前烧香叩拜。自此后,圣琵琶就传开了,拜的人越来越多。数年后,这书生又去那寺院玩,见他画的琵琶前面,有鲜花供品供着,人头攒动,心里发笑,就弄来一盘水,将墙上的琵琶打湿,洗净。众人发现后诧异,书生就将怎么画琵琶、怎么洗掉琵琶的事,都说了一遍。自此,人们再也不说「圣琵琶」的灵验事了。
信手在白壁上作诗作画,古人常干的事,这也是一个比较好的传播场所,有许多经典诗文,最初,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流传开去的。书生本来是不必将他的即兴之作洗去的,也许,他这幅作品,日后会成为人们描摹的经典,但他听不得那种胡乱编造的神奇。一般的人也听不得,要是我,我也将它擦去,我不愿意制造一个荒诞不稽的神。
神由人造。世上本无神,拜者自信之。强大的心理暗示,为灵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已经被科学所证明,不应怀疑。从众心理。别人都灵验,我也会灵验,不灵也要说灵,即便非常的巧合和偶然,也是必然的结果。还要说一下那个老僧,如果他不去无稽传播,就不会有琵琶的神奇故事。因此,「圣琵琶」不可怕,可怕是「圣琵琶」的思维方式,以及推波助浪的推手。
自古至今,「圣琵琶」的影子,如那魍魉魑魅,防不胜防,一不小心,它们就会以各种各样的变幻身作祟人间。
流沙河本名余勋坦,一九三一年出生于四川金堂,后来改名为流沙河,一位了不起的奇才。
一九五七年一月,流沙河与白航等四位年轻诗人在成都创办《星星》诗刊,其创刊号上发表流沙河借物咏志的《草木篇》,深受读者青睐。可是,「反右」开始,其中的《草木篇》则被定性为「大毒草」,流沙河被戴上「右派分子」的帽子,时年仅二十六岁。「文革」结束,流沙河获得平反,开始书写不同形式的创作。
上世纪八十年代,流沙河喜欢余光中先生的《乡愁》,对此颇为欣赏。可以说,「乡愁」也是流沙河与余光中的缘分。
二〇〇三年秋天,我带吉林卫视摄制组到成都拍摄关于巴金「回家」的专题片,请流沙河出镜对谈,他带我们走进寓所对面的大慈寺。他瘦得出奇,轻得出奇,走路快而飘逸,担心一阵风如果刮来会将他刮走。我们找到一处楼阁,他坐在游廊旁的石凳上,阳光把树枝碎影撒落满满一身,与清癯面孔相映衬,煞是好看。摄影师审视镜头,不由赞叹,对我说:「你来看,太有镜头感了!」
喜欢听流沙河先生讲话。我从来都听他讲地道四川话。他讲话语速不快,一板一眼,纾缓有致。他讲究语调,强弱相济,长短搭配,起伏之间形成乐感,如舞台道白一般,听起来,悦耳,舒服,且有趣之极。
对着摄像镜头,流沙河回忆八十年代巴金最后一次回到成都的印象:
「他住在西门外金牛坝宾馆,我们去看他,弄一个椅子让他在中间坐。那个时候说话非常宏亮,大得很,身体很好。」
「我记得一件事情,一个人对他说:你的脸色非常好。……回答四个字:虚火上冲。巴老说这句话,是表明不爱听别人当面吹捧他。我们大家都笑了。」
说到「大得很,身体很好」一句,语速尤慢,「很好」二字,拖着长长的调子,颇有绕梁三日的袅袅余音。「虚火上冲」,他重复了几遍,一个「冲」字,尾音拐弯上扬,再戛然而止。摄制组是吉林电视台「回家」栏目的,他们都是东北人,事后告诉我,他们从来没有听人讲过这么好听的四川话。方言,却好懂,有味道,普通话难有此种韵致。采访完毕,流沙河带我们穿过凉棚,走进院落里的茶馆,我们喝茶聊天,听他摆龙门阵,听周围饮茶者摆龙门阵,好不自在。
那天,流沙河与主持人对话时,我站在一旁,一边听,一边欣赏。阳光碎影下,听地道方言,看清癯面庞,他坐在那里,仿佛就是一幅成都风情画,四川文化的一张名片:从容淡定,风趣幽默,更有少见的飘逸。
流沙河擅长自撰对联,炼字酌句时见巧思,对仗颇为工整。如将此联送人,再以大楷书写,书法结构谨严,笔锋刚柔相间,获赠者欣喜不已。一九九三年,他曾送我一副对联:「诵爽快书临沧浪水,拂光明镜观灿烂星。」此联恰可概括他的诗文、思索、人格,带给我的感觉。
半个多世纪俨然已过,从青年至暮年,由诗而文,由营造渲染诗意而转为解读庄子、说文解字。他挖掘文化传统,却非单纯的怀思古之幽情,他点点滴滴记录历史亲历,更着眼于冷静的反思。在当今文化界,流沙河的确是一个特立独行的文人,一个既入世颇深却又散发出超脱世俗的灵气。
曾见过一张一九八三年中国作协举办第一届全国优秀新诗(诗集)评奖。照片左为邵燕祥、黄永玉等。二〇〇八年,吴茂华大姐给我来电,询问黄永玉先生近况和地址,欲与之联系。她先驰信问候,后又趁赴京机会亲往万荷堂探望。
时隔二十多年,黄永玉与流沙河终于有了一次精彩的通信。
十月十九日,黄永玉致信流沙河。十一月二日,流沙河回信黄永玉。久别的黄永玉、流沙河两人,谈往事,谈近况,点评对方,惺惺相惜。一来一往,纸上好一番「较量」。用「较量」一词形容,是说两人把信写得潇洒而风趣,颇有摆开擂台,高人过招,各显才情的阵势。流沙河书赠黄永玉一幅对联:「天命难知须率性,人生易老要开心。」率性,开心,这正是两位幽默之人相似的生活态度。文人相知的深浅与否,有时其实并不在于来往多少。书画互赠,往来通信,也是佳话。
我与流沙河先生有些交往,却一直欣赏与敬重。前两年,我出版一本写湖南人的书,书名为《穿越洞庭,翻阅大书》,也是请流沙河先生为之题签。今年春天,请流沙河先生题写「看云斋」。
卧佛寺距离大皇宫有一公里左右,走路约二十分钟。和玉佛寺比,这座寺庙设色要低调些,但它是泰国最古老和最大的寺庙,也有全泰最大的卧佛。金身卧佛全长四十六米,含笑侧卧,右臂屈肘枕着头部,听说这是佛陀涅槃时的姿态。脚掌长五米,宽一点五米,两脚掌相叠,分别用珍珠母贝壳镶嵌装饰成一百零八种图案。卧佛下方每隔几米就供奉一个小型卧佛的神龛和香案,方便信众祷告布施。转过去,靠出口一侧的窗台上有一排金属小碗,游客经过,可以一个一个投放硬币祈福。旁边有工作人员专门为你兑换零钱,但有文字说明:「不兑换外币」。
大殿外的庭院中最出名的要数代表拉玛一世到四世的四座佛塔。这四座塔相互挨着,高度都是四十一米,造型相同:塔基长方形,一层层叠加,外贴彩绘花卉瓷砖,图样繁复,色泽鲜艳,上方有尖顶。四座塔的塔基部位则瓷砖颜色各有不同,一世用青色,二世用白色,三世受清朝皇室影响用黄色,而四世则用蓝色。因为四位国王有一段时间在皇宫里同住,所以四座塔也毗邻而建。卧佛寺共有大小、风格各异的佛塔九十九座,是泰国佛塔最多的寺庙。进门处天井里的石塔很有中国风格,基座底部背负塔身的雕塑居然都是身穿官服的中国古人模样,而不是在玉佛寺见到的印度人模样的力士。
我去参观的那日下午一场大雨,躲雨时看到雨棚下的长凳上坐了不少祈祷诵经的泰国民众。旁边就是卧佛寺附设的传统医药大学,传授正宗的泰式按摩手法。几只短尾巴暹罗猫或黄或黑或白,十分机灵地蹲在冷气十足的洗手间自动门口纳凉。朋友说这几天见到的泰国猫都一脸凶相,不像中华田园猫胖脸圆圆、憨态可掬。暹罗猫一般的确敏捷精干,不过庙里养的似乎比街上的流浪猫显得「佛系」一些。
一天中接连游览了玉佛寺和卧佛寺两处,已心满意足,所以把郑王庙留到了第二天再参观。乘船到了那里才知道这座庙纪念的是十八世纪六十年代统一暹罗各部落,复兴泰国的华裔将军郑信(又称郑昭或郑昭王)。他是泰国第四十一代君王,父亲来自广东澄海县,母亲是泰国人。他早年丧父,被暹罗大臣却克里收养,取泰名「塔信」(Tuksin),之后在朝廷任职,直到起兵抗击缅甸大军。他在位仅十五年就被却克里王朝的君王取代。不过之后的历代君主依旧以郑为姓,比如前任国王拉玛九世汉名郑固,现任拉玛十世汉名郑冕。
郑王庙也属于泰国的皇家庙宇,规模仅次于玉佛寺和卧佛寺。主要建筑群由一大四小五座婆罗门塔组成。这种塔顶部有点像北京北海公园的白塔,圆柱型加尖顶,不过下面却是四面棱柱形,每一面都呈方形。塔身实心,为玉白色,用彩色碎瓷装饰。各层的凹坑处雕塑了各种佛像和飞天像,每层的平台有时还隔出一小间供奉佛像金身。大塔高七十九米,号称「泰国的艾菲尔铁塔」,听说底部埋葬着拉玛二世的遗体。正殿原本供奉郑信的雕像,现在不对外开放。
沿着阶梯爬到大塔的中部位置就不能再往上了。在各层拍照或远眺的人可不少。更有意思的是有三名穿戴伊斯兰教长袍、戴头巾的穆斯林小姑娘,在各处摆姿势,拍照片,嘻嘻哈哈好不快活。郑王庙的建筑比起卧佛寺和玉佛寺,色调要柔和文雅得多。此地虽然也有佛像,但「主神」只是原泰国国王,不代表某种特定的宗教,难怪其他宗教背景的游客觉得可以前来参观游玩。
两天游览曼谷三大庙,进一步加深了我心目中泰国佛教信徒众多的印象。三大庙的中国元素明显,也有一半以上的泰国人承认自己有中国血统。但曼谷人的日常生活从衣着到饮食受到印度的影响也不小。在种族、宗教冲突频仍的当今世界,各种文化能在曼谷和谐相处甚至相互融合实在难得。